中短篇小說怎么辦
中短篇小說一向是文學原創文體中的重頭戲,也是文學刊物承載的重要文體,代表了當代中國文學的發展水平,同時,也是作家喜愛創作的文學體裁。在上世紀80年代,中短篇小說大行其道,中國作家創作了大量優秀的中短篇小說,是一個創作的,也是一個文學刊物發展的。然而,自上世紀90年代之后,文學整體上受到商業和市場經濟以及影視的沖擊,特別是進入新千年之后,受到網絡等的沖擊,中短篇小說遇到了創作、出版、和影響力幾個方面的問題。作者、讀者、刊物都出現了流失和減少,探討中短篇小說的創作、和未來的發展,是當代中國文學面臨的十分迫切的問題。
在全時代,中短篇小說與新興的聯合,比較突出的是手機這個終端。作家莫言之女、師范大學中文系博士生管笑笑舉例,盛大文學曾經舉辦一次手機小說比賽,在進入前30強的小說中,涉及的體裁和領域與傳統文學沒有太大差異,但是在文學品質上,手機小說呈現出區別于傳統文學的特質。手機小說的閱讀都是讀者或者手機用戶用零碎時間進行的,要求作者設置小說情節必須更有連續性和懸念。此外,手機小說更富有娛樂性,是一種輕娛樂,是一種輕松和消遣。互動性也是手機小說區別于其他傳統文學的重要特征。管笑笑分析說,傳統文學中作品與讀者的交流需要經過出版商等中間環節,讀者都是被動的閱讀。傳統的文學生產和閱讀中,印刷品本身的暗含不允改變的權威,而在手機文學中,手機的技術可以提供給讀者參與作品的構思、創作、閱讀等多個環節的機會。手機小說作者也可以通過網絡來征集構思進行創作,并在創作過程中,讀者可以及時加入進來,決定小說情節的、人物的命運。但手機小說的語言更多是直接和平淡,偶有華麗,另外,手機小說雖然不乏對生活百態的摹寫,但是缺乏對重大命運深刻的思考。
“類似古老的中國突然白話文,文學被放大,但它的審美功能和趣味被弱化。手機和閱讀器上的短篇小說將為段子,智慧、幽默、箴言式的語錄將再次火爆。那種一波三折、仰望星空的詩性想象和神性向往,將留給紙質和精英閱讀,這就意味著文學界和詩歌界將發生巨大的變化。”著名出版人、長江出版集團圖書中心總編輯安波舜認為,在全時代,傳統的中短篇小說即將分化為兩大讀者,一部分是急劇增長的手機閱讀和網絡讀者群,另外一部分是不斷萎縮的、繼續眷戀紙質和文學的精英讀者群。前一部分讀者由于新平臺的閱讀方便和普及,將給文學帶來傳統紙質無法達到的爆炸式效應。
他說,紙質將越來越少,越來越純粹,越來越詩化,越來越藝術,并將因此得到全社會的尊重,同時也會得到基金會的扶持和國家的資助。如果真的辦成這樣的,其實也就盈利了,也就有市場了。因為這樣的是一個國家、一個時代、一個文明體現的標志,目前,歐美和日本的就呈現出這種狀態。“我所擔心的是,沒有敢于和勇于進行越來越純粹的堅守和。”安波舜說,手機閱讀和網絡閱讀將制造大量的草根文學和作者,以點擊率和下載量為商業目的的文學新貴將躋身富豪俱樂部。如果管理得當,這種現象將對普及文化和文明,特別對文化啟蒙有極大的好處。
《小說月報》主編馬津海覺得,在電子閱讀強大的沖擊下,紙媒文學期刊讀者已經出現了斷代,必須把這個目光投向“80后”、“90后”。《小說月報》正在向新聞出版總署申請電子的許可證,以期創辦內容與現有紙媒完全不同的電子,爭取新的讀者。
但是,擁有眾多“80后”讀者的《最小說》并非電子。安波舜認為,所謂全時代的閱讀,永遠代替不了紙質出版物和紙上閱讀。從已有的出版和編輯經驗看,全時代紙質的衰落已成大勢,不可逆轉。“紙質出版必須做到任何其他不可替代,確是濃縮精華;語言要有魅力,放棄它等于放棄閱讀的快感,不如此,沒有人愿意花費時間成本和貨幣成本以及堵車成本去書店買你的書和。這實際上給我們的作家和出版從業人員提出了很高的專業要求和藝術要求,這也是全時代的中短篇小說必須尊重傳統的敘事技巧的原因所在。”
“全時代科技再發達,也不能夠代替真正的紙質閱讀。”中國現代文學館副館長吳義勤覺得自己的觀點相對“保守”。他認為,對文學作品一定要通過紙閱讀才能體現其價值。文學本身是通過有限的形式表現無限的內容,通過手機或者屏幕的閱讀無法體驗其內涵。在屏幕上可以一目十行地閱讀,而文學如果一目十行地閱讀,文學性就被了。他透露說,前幾年有關部門找到文學館,希望合作搞手機閱讀,吳義勤表示很懷疑:那些現代文學經典作品,下載到手機上有誰去讀?“作為一個文學創作者,我還是希望文學堅守應該有的品位,還是希望大家以傳統的方式閱讀,可能更適合文學將來的道。”他說。[NextPage]
“短篇小說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它有助于我們了解人類的基本狀況。它篇幅較為短小,不妨把它看成是對人類基本狀況進行闡釋時的一個腳注。”作家李洱覺得,不管小說如何變化,屬于哪種風格、哪個流派,發表在傳統的文學期刊還是網絡,都應該有助于了解人類不斷變化中的基本狀況。他說:“現在故事發生的方式、故事跟人直接碰面的方式,都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很多時候,故事的發生方式是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所以,在這個時代,小說必須及時做出回應。我們通常說月光之下無新事,實際上,月光之下每天都在發生新事,對熱衷于寫作中短篇的小說家而言,他要寫出的就是在月光下發生的新事。”
作家邦已經寫了近40年短篇小說,現在依然每年有十幾個短篇發表。曾經有很多人問邦:你寫短篇小說的動力是什么?他說:“我的動力就是一個字:難。我寫了近40年短篇,可現在每寫一個,還是覺得非常難。取材難,布局難,語言也難,寫一個好的短篇小說太難了。可你得給自己打氣。要是不難,還要你干什么。”世界上所有容易的事都沒有魅力,只有難事才魅力無窮。作家寫每一個短篇,就是知難而進,就是向困難挑戰,同時向自己挑戰。他說,為什么中國作家寫短篇的數量上不去,而且不能持續,這是需要我們認真對待的。
“全時代”讓師范大學教授張想起童年看的一部似懂非懂的電影《冰海沉船》,里面有個鏡頭讓他印象深刻:船快沉了,四個樂師還在演奏。水漫到胸口、漫到下巴的時候,他們仍然舉著小提琴認真演奏。他覺得現在就好像是這樣一個場景,前邊有人驚呼船要沉了,大家要換船,但確實有一些不肯離開的人,在進行令人的演奏。張說,自己可能是一個不肯離去的觀眾。“如果說文學有什么危機的話,我倒感覺這個危機不是來自內部不可更改、不可變動的固執,反而恰恰是因為外力給了他太多的干擾。目前仿佛是一種合謀式的推動,對所謂的‘全媒時代’的夸張性描述。”
沈陽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孟繁華強調,作家應該對自己的文化絕對自信,如果出現新的就被其左右,那還怎么建立起作家的主體性?據他了解,從來不談全球化的問題,歐洲不談全球化,因為他們非常自信,他們也不談網絡文學,因為網絡寫作對他們不構成。
《人民文學》主編李敬澤認為,我們在敏捷應對時代變化的同時,還要有個主心骨。無論是中篇小說還是短篇小說,對于人類生活曾經表現出的那些持久和重要的價值,是不是以后就不要了,就消失了?是不是僅僅根據眼前的這點風云變幻就可以做出那么倉促的決定,或者甚至那么倉促的撤退?這些都需要我們認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