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入兩性關系的三個創業樣本
1982年,人民音樂出版社決定出版一本用于改善社會風氣、正確價值觀的圖書:《怎樣鑒別歌曲》。
全書近5萬字,收錄了中國音樂界各大名家的指導思想,如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化工作系主任周蔭昌、歌劇《白毛女》的編劇之一瞿維、兒歌《小燕子》的作曲者王云階等,他們將鄧麗君的《薔薇處處開》、《何日君再來》定性為“糖衣裹著的毒藥”、“引誘之聲和之劑”,代表資本主義社會的“一種不治之癥”,試圖苦口婆心的年輕人不要。
不過,即使有著基于意識形態的自上而下的,鄧麗君的歌曲仍然是民間社會的主流興致及談資,從“”動蕩中走出不久的人們開始脫離集體主義,將荷爾蒙的從轉移到了個人價值。“白天聽老鄧(),晚上聽小鄧(鄧麗君)”,也極其生動的詮釋了中國這個傳統古國在觀念上的矛盾與維艱。
直到1997年,“罪”被從《刑法》中刪除,關于那段荒誕歲月的記憶,才有了淡化的機會。有歷史資料顯示,在當年的“嚴打”中,喜歡跳舞、與多名異性發生性關系、甚至是身穿過于的服裝,都是可以被最高判處死刑的犯為。據傳,一名因與十多名男性發生性關系而被處以死刑的王姓女子,在臨死前說了這么一句話:“性是我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我的這種行為現在也許是超前的,但20年以后人們就不會這樣看了。”
恥于談性,是中國在大一統時代的政策共性。如康熙盛世,就不乏國家對文藝的干預,販賣“小說淫詞”者,需被杖責一百,流放三年。相反,當國家或是王朝并不穩定時,市井反多紙醉金迷,魏晉時期的聲色犬馬、年間的十里洋場,皆為佳話。
現代中國在上世紀尾期的體制轉型,再度以市場經濟為驅動,了有著中國特色的“性解放運動”。最顯著的標志,莫過于1988年,性教育被正式納入中國中學教育的學科內容,盡管在具體執行上仍有諸多非議,但是“談性色變”的緊張,已經剎車。
中國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創建于1993年的——的店主回憶,他在開門營業時,常會發現店面櫥窗又于昨夜被不知是什么人貼上了,盡是詞語,“有時候氣得沒辦法,也只能撕下來繼續做生意。”
這家店鋪的品牌“亞當夏娃”因為沒有及時注冊商標,被后來的許多模仿者沿用,將這對出自圣經的兩對名字鋪到了全國各地,也都經歷了從遭受異樣眼神到習慣坦然自若的陣痛過程。
中國情趣電商平臺春水堂的創始人藺德剛并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完全的性解放鼓吹者,他將自己的原則稱為“性關系要保守,性行為要解放”,希望在倫理常綱的框架內解決商業問題。他說,“性,首先是,其次是樂道,最其次,是淫道。諱淫閹性,典型的潑臟水把孩子倒了,讓人性,讓樂趣不再。”
而起家于科普事業的果殼網,也將其網站上極其熱門的一個群組“果殼性情”拆分出來,劃了一支有著相同文化基因的團隊來運作,并更名為名為“知性”的社區類產品,嘗試深入這個細分市場。果殼網的創始人姬十三認為,“科學改變生活”可以有很多種,果殼是其中之一,知性也可以是其中之一,在統一的目標下,他樂見多種手段的實踐。
另外,與不失謹慎的前輩相比,沒有歷史包袱的“90后創業者”在兩性產業上表現得更為乖張,對話題的制造能力也更加高效。馬佳佳的“泡否”情趣商店、劉克楠的“大象”安全套、施俊鈺的“icup”智能飛機杯,都在短時間內眼球,玩法亦是天馬行空。
根據易觀智庫的市場調研顯示,僅是用品B2C行業,在2017年也會突破百億人民幣的產值,與性相關的需求是最原始也是最基礎的人性之本能,其市場繁榮必然將至。
朱熹的理學思想多言“存,滅人欲”,同時期的也受教影響而大肆禁欲主義,這種錯誤和延續了近千年,終因科技與經濟的并進而落下帷幕,人們將其寫入荒誕不經的覆滿塵埃的史冊,卻并不懷念它。
姬十三極為推崇果殼網的“孵化模式”,這在他看來,這是全員創業的企業文化與個性的團隊氣質相互糅合的產物,也是果殼在科普和人文兩根橋梁之上的平衡之術。
“我們只有激勵,沒有懲罰。誰提出了想法,得到了認同,我就給他配置團隊去做,做砸了,你可以回來,有起色,就一直做下去。”所以在很多時候,姬十三并非果殼網的唯一決策者,比如果殼網在上輪融資時最被看重的資產MOOC學院,就是源自果殼用戶自發組建的MOOC小組。
知性的軌跡與MOOC學院十分相似,在果殼網的社區里,知性小組的流量始終居高不下,姬十三也沒料到,匯聚在科普品牌底下的那幫“死派”在遇到兩性話題時竟然別開生面的有些火花。
陳言是知性的立項主導者,他姬十三,讓知性可以脫離果殼的固有社區,相當于“自立門戶”。“我們希望后有更多用戶討論‘如何讓女友’,而非‘當你時大腦是如何運作的’”,陳言在招募團隊時,也盡可能的選擇那些有著相同經驗的隊友,比如兩個運營,一個是性學會,學術是研究過中國史,另一個曾作為聯合國志愿者,遠赴埃塞俄比亞從事安全性行為宣傳工作。
“盡管可以,但我們并沒有強化知性里的社交功能,用戶可以通過私信約見,但這類信息不被允許出現在社區里,被約的用戶如果感覺不好,也可以通過拉黑等手段來維持體驗。”陳言認為,知性的獨特性在于它解決用戶問題的徑之短,在PGC方面,知性的大量文章出自中國知名性學家及男科、婦科醫生之手。UGC這邊,則有著一個匿名社區,一些可能不太愿意與具體身份關聯起來的話題——諸如出軌、同性戀等——用戶可以更為大膽的參與信息交換。
在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的是,草榴社區是知性的第三大流量來源。草榴社區的“技術討論區”雖然近年來多以社會的討論遐邇聞名,但其版塊旨卻是顧名思義:以討論情愛技巧為主題。因此,仍有不少嚴格意義上的標準用戶,會將知性的內容往“技術討論區”搬運,這些碎片化的回訪,使知性社區平添許多從草榴社區慕名而來的“狼友”,這讓陳言頗為忐忑。
目前,知性的移動App有效激活用戶為150萬,年齡段在20歲到30歲之間。“這個階段用戶遇到的兩性問題我們有把握解決,但我們還是希望在更早階段的性教育方面做更多嘗試,希望能夠和聯合國人口基金、衛計委、國家疾控中心以及教育部門一起改變中國性教育落后于時代發展的現狀”,陳言同時表示,知性最大的競爭對手不是其他產品,而是各種來自民間的保守,這讓團隊比較苦惱。
商業化方面,知性已與一些情趣用品的廠商開展合作,想要提供包括渠道在內的品牌及粉絲支持。另外——或許存在不小風險——知性的合作伙伴還包括民營醫院這類專業機構,知性或可為它們輸送醫療客戶資源,而這是一個千億級的市場規模。
有點類似新浪微博和新浪的關系,知性也步入了融資的旅途,果殼網承擔著投資的角色,未來逐步引入新的VC,團隊也會和公司簽訂勞動合同。
“扔掉你的球鞋和T恤,去量身剪裁幾套精品西裝,永遠別踏進GAP哪怕一步,請她喝一杯,即使她不要,你也要,不要談論自己,只談她的事情,保持傾聽和神秘,讓她產生被討好的感覺,把約會當成一場游戲,讓她最終非常開心因為自己有機會和你一起離開酒吧,到你的家里去……”
這是2011年的美國愛情喜劇電影《瘋狂愚蠢的愛》里,由瑞恩•高斯林飾演的一名泡妞高手的言傳身教。而這部電影,也被稱為“PUA”的商業教科書。
“PUA”是“Pick-up Artist(搭訕藝術家)”的縮寫,它發源自美國的前沿兩性文化,主要用于剖析男女之間的思考模式、以及站在男性立場上培養情場達人。2010年,美籍華人巫家民回到中國,被他一并帶回來的,還有一整套PUA理論及技法。
巫家民的創業項目是壞男孩學院,其用戶絕大多數為男性,共同特征是感情失敗——或是干脆就沒有開展過一段感情——這群雄性地位受到打擊的用戶,希望在壞男孩學院師從某一位導師,并順利學得御女之術,人生巔峰。
“在我們網站上,用戶最高峰的購買時段是夜晚11點到次日凌晨1點,這個和很多電商平臺是不同的。因為在這個時間段,通常是男人最和最脆弱的生理期——搞不好他才剛剛擼完管,或是跟發短信而沒有收到回音——所以就會在我們這里完成沖動性消費。”巫家民的壞男孩學院匯聚了中國大多數的“PUA”導師——是的,這個行當也有著一個圈子——這些導師在網站賣課,包括標準化的錄音、遠程的課程直播以及線下手把手的實戰,最后由平臺和他們進行分成,壞男孩學院通常會收取18%的傭金,并以流量扶持某些優秀的導師。
2009年,巫家民和英美等國的“PUA”大師一起,7個人在紐約一間酒吧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成功搭訕了200多名姑娘,最后他們就像挑選獵物一樣,把“看得上的”80多個姑娘輪流帶到VIP包廂“鎖定”,巫家民形容他的這些為“戰神”,“有女人在當場為他的大腿內側吻了一個口唇印,除了沒能當場之外,其他能做的都做了,最后帶了兩個妞回酒店。”
巫家民自幼生活在美國,早年對中國的了解并不多,但是當他從紐約飛到,很快就發現了母國的變化,以及某種違和感。“社會從封閉到的過程是不可逆的,中國正在適應全球化的趨勢,這點很好,但是在男女關系中的比重直線上升,這就太畸形了。”
在壞男孩學院,用錢搞定一個女孩,是最被看不起的行為,巫家民將之稱為“嫖客思維”,“很簡單的,很多新人進來都會問,該在哪兒請女孩吃飯,然后那些導師就會扭轉他的習慣,說你應該讓女孩請你吃飯,我們就像是一群跟社會主流價值觀的人。”
盡管“約炮”已然成為一種都市場景的流行心態,但是巫家民卻不太愿意將他的事業鎖定在兩性領域。他常將《》作為壞男孩學院的遠景參照物,認為由開創一種生活方式進而實現商品化,才是壞男孩學院的。“我去過一次休•海夫納(《》創始人)的派對,八十多歲的他,身邊還圍著三個美艷驚人的女友,而那個兔子頭像,已經印到了之外的箱包、影視、服裝和化妝品上,我當時就想,這樣的人生才是完美的吧。”
“情趣用品行業的大時代到了。小而慢的,會被邊緣化。小而快的,也許長大,也許嗆水而死。這行業將很快成為大家伙們的競技場。高下,兩年立判。”2013年,春水堂的創始人藺德剛發了這么一條微博,接下來的兩年,春水堂連續融資總額達到1億人民幣,快速奔跑起來。
但是,若是考慮到春水堂早在2003年就已成立,也就是說,此前,藺德剛和他的春水堂在未獲任何資本支持的條件下,獨自活了十一年。
2008年,苦于宣傳乏術,藺德剛自己跑到天涯社區上發帖,長篇連載《情趣店里那些事兒》,帖子很快逼近百萬點擊,外面轉得也到處都是,出版社的編輯找上門來,藺德剛出版了一本書,他也成為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兩性生活專家。
但是春水堂的業績,還是沒有顯著提高,藺德剛事后總結得失:“當一個人敢拿自己的臉去營銷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是可以信任的。但是,身份并不是業績的發動機,充其量只是潤滑劑,所以在浪費太多時間,不好。”
當兩性市場的主力消費群體由相對保守的“60后”被更注重個性表達的“70后”和“80后”所取代時,市場的爆發讓下來的春水堂很快嘗到了第一波紅利。“2005年以前,以為主要目的的消費占到消費總額的七成以上,這個比例在3年內就下降到一半,最后萎縮到了不到20%”,在藺德剛看來,這才是高頻、穩定且能夠提升商品品質的市場需求,而來到春水堂的消費客戶,有伴侶的比例也上升到了80%,這是一個相當健康的數據。
獲得投資之后,春水堂開始試水一些大手筆的商業化活動,如自造“69節”促銷概念、試水針對特定人群的智能硬件等,藺德剛還稱春水堂未來可能會推出“親密關系培訓業務”,用戶如何處理二界里的一些問題。
計生委曾在2013年發布報告,稱中國每年人工流產多達1300萬人次(實際可能超過2000萬),已經位居世界第一。這個數字引起截然不同的爭論,一方這是性帶來的,讓年輕女孩頻頻躺上流產臺是社會之恥,另一方則認為,中國的性教育未能跟上性觀念及性行為的,才是導致流產率畸高的。如前文提到過的知性,其團隊初心之一,就是希望普及兩性的健康常識,讓因為各種失誤而不幸死于人流病床上的女性數量可以因此而減少。
美國曾在二戰之后經歷嬰兒潮,并誕生了被后世稱為“垮掉的一代”的斷層標簽,他們在越戰時期打起“Make Love,Not War(要不要戰爭)”的口號在公開場合大行云雨之歡,并整日沉醉于等軟性毒品。但是,也正是這“垮掉的一代”,為美國創造了一系列的科技與經濟騰飛,包括比爾•克林頓、史蒂夫•喬布斯、斯皮爾伯格等人在內,都深受那個主張人性的時代影響。
兩性是人性的起點,其能否,決定著人們有無在不被閹割的情況下行使,并確信“人是身體的主人”這一底線。連陳舊的《圣經》都認為兩性是在神的框架內所約定的美好活動:“要使你的泉源蒙福,要喜悅你幼年所娶的妻。她如可愛的麋鹿,可惜的母鹿。愿她的胸懷使你時時知足,她的愛情使你常常戀慕”。(箴言5:18,19)
所以,針對兩性產業的空前興盛,野生的衛不必氣勢洶洶的日下,因為這是從蒙昧到明智的必經之,也是從工具到使用者的共同選擇。
更重要的是,相比日本和美國在這個行業里的探索,中國尚且處于學步的階段,這里的創業空間恐怕大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