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笑著說，能咋樣。看好了唄，估計金鳳今兒得成晚兒才能回來呢。

　　龍泉聽著，夾了一筷子鯽瓜子肉，又放下了，跟玉芬說，這魚熬湯好，刺太多。玉芬趕緊的給挑刺。

　　第二天金鳳到公司，發現自己練字的信紙沒了，挺納悶的，明明還剩好幾篇呢。金鳳煞摸了一圈，連廢紙簍都翻個底朝天，還是沒找著。心里有點不安，等看到龍泉坦蕩的坐對面，跟她下達工作指令時，又覺得龍泉肯定沒發現那幾頁紙，只要沒被龍泉發現，那就沒事，這大院里，能從練字本里看出點只狗貓鼬的，也就是這個昔日語文老師龍泉龍董事長了。這么一尋思，金鳳就把信紙的事放下了。

　　那本寫完了一個小女生心事的信紙，失了蹤，只有龍泉一人知道，那個信紙穩當地躺在他的第三個抽屜里，并且抽屜上了鎖，除了他，誰也沒有抽屜鑰匙。要知道那個抽屜里，鎖的是這個龍泉水產最機密的一些文件和銀行存折啥的啊。

　　他以為一鎖兩相安。正所謂

　　閑來無事常把玩，加上金鳳在身旁。

　　龍心蕩漾化做霧，天地籠罩在中央。

　　龍泉迷茫，

　　為什么，金鳳下班走，她的笑聲猶在耳旁？

　　為什么，思念常覺寒夜長？

　　為什么，萬千心緒理還亂？

　　龍老板，年紀長，誰曾想現如今會如此感傷。

　　唉，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了啊。

　　春去秋來下大雪，寒風凜冽正好冬眠。

　　金鳳和馬安處的慢條斯理細水長流地，倆人反正也不用弄什么你折磨我我折騰你的那種水當尿褲的戲碼了。大家都奔著結婚的目的，從對面不相識走到三兩天見一面，偶爾還擁個抱打個啵兒啥的。很快就把結婚提到日程上來了。

　　五一是結婚的好時候。每年一到五一，就有不少男女朋友借著勞動節的東風變成柴米油鹽倆口子。金鳳倒是想避開這個熱鬧，可惜，雙方都是有工作在身，而且平時親戚朋友都忙得腳打后腦勺，還真是就五一能有點空。得了，為了大家都迂做（就是舒服的意思），金鳳和馬安也未能免俗，只把五一變得不再黃金而是大紅喜字漫天飛。有的小朋友還發明了個結后語嗎，五一勞動節，打一卡通著名人物——

　　李會計要結婚，當然第一個就要通知頂頭上司了。金鳳跟董事長說，董事長，你得包個大紅包給我哈。我是你的得力手下不是？龍泉哈哈一笑，我給你包個二尺厚的紅包。

　　結婚還真是千篇一律老一套。

　　男方家派7個人來接新媳婦兒，這個行話叫接親。接親一般都是單數，沒聽說誰家去了雙，人家一般新媳婦兒那邊來七個，這樣正好湊成雙，這都有講兒地。接親的七個人里必須還要有個黃花大閨娘。這年頭，十五歲以上找個大姑娘還真挺不容易，后來要求就放寬了，只要名義上沒出閣就都算黃花了。接親的車講究更多，從數量到牌子，一般車要雙數，普通老百姓家就四臺車，頭車能整國產中華就不算磕磣了。再有點錢的得了吧色的講究人兒就出八臺車，頭車能用上廣東本田也算是有臉了。事實證明，老馬家，絕對是富豪啊。人家出了32臺車。這一壯舉，開創小房身婚戀新紀元，列入大房身結婚接親用車第一名，而且哦，民間還有解說員，用很趾高氣揚的屌樣子指點老百姓，最前面的頭車，知道那是啥車不？老百姓很配合很誠實的搖頭，啥車啊？啥車，聽好了，別把腰閃了哈，看出車比別的車長了吧？老百姓很配合很誠實的點頭。啥車，聽好了。有急性子的老百姓就催，麻溜的說得了，急死你二大爺了。這時候，解說員才一字一頓的說，這叫加長林肯，記住了，這輩子能看見一次也算有眼福了。老百姓一臉不屑，咋地，我擱電視里看還不算我眼睛看見的咋地？解說員又一個不屑，你知道這車多錢不？說出來嚇死你。老百姓還真擔心自己給嚇死，再說知道多錢不給自己添堵嘛？一想自己種一輩子地也買不起個車轱轆。于是大家就很配合解說員，羨慕的哈喇子流在五一勞動人民的下巴磕兒上。

　　問題是，車還不能空啊，這樣，接親的隊伍也很龐大。從規模上氣勢上馬安都給李金鳳做足了。李家祖宗還是有靈，就是后知后覺了點，據小房身很多會看風水的說，當天中午老李家祖墳冒了成老粗一柱青煙兒，飄飄悠悠晃晃蕩蕩的就上了凌霄寶殿去了。

　　送親的這邊大家都明鏡兒似的，老李家出不了多少嫁妝，但是這玩意說不好，有龍老板背后給撐腰，另外人對象家能讓李金鳳跌份嘛對不對。所以嫁妝也是好幾車好幾車的拉。后來金鳳她媽出來顯擺說，馬安他大爺，就是小唐的公公，寫帳的時候寫了5萬塊，誰家隨禮能隨到這個數？金鳳她媽說的時候，那家伙，那個得瑟，這把小房身老頭老太太給氣的。有好事者，就問，龍老板那么個大善人，肯定也不能虧待金鳳吧？李媽媽微微一笑很傾城，那是。紅包多少她就不肯透漏了。金鳳千叮嚀萬囑咐的，金鳳可今非昔比，她也是要順著閨娘的意思走了。

　　結婚的熱鬧是自己的也大家的，是個人的也是群眾的。

　　熱鬧過后的蜜月，那就是自己的了。

　　蜂蜜總是不抗吃，一個月嗖的就過去了。

　　金鳳再回到公司，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叫人破過的瓜的女人味道來。

　　這李金鳳從來都不算美女，即使是某些溜須舔腚鉤子的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金鳳你真是一只金鳳凰，你有鳳凰的儀表你有鳳凰的姿態，你的容貌出眾你的氣質動人，這太明顯是胡說八道了。李金鳳屬于那種十八的時候像二十八，二十八的時候還像二十八，三十八的時候還是二十八的那種類型。年輕時看不出什么來，年齡往上走，才越發現歲月這把刀也有鈍的時候。

　　最主要的是眼神，她的眼神雖從來都不是那種銳利得如刀削斧頭砍的類型，然后，新婚一個月后，她的眼睛比以往多了很多水泱泱的感覺。

　　龍泉第一眼看到她時，分明的愣了一下。視線相接處，竟有如透明膠黏著似的，一時半會，倆人都沒有錯過眼睛。

　　金風看著自己憔悴了很多的老板，心里有股莫名的疼。早知道自己就不度什么蜜月了，估計這個月事多，你看把龍董事長累得，眼窩都出來了。鬢角處，似乎還有銀絲閃爍。金鳳真是從心里疼起來了。

　　第55節

　　李金鳳回來上班，一切就又走上了正軌。龍泉覺得自己和公司還真是都越來越離不開這個左膀右臂的李會計了。

　　金鳳跟龍泉說她和馬安想請董事長吃頓飯，金鳳接著說，我們倆都挺感謝您的。龍泉一口答應下來。馬安在市里的文化研究所里當個所謂的研究員。這個活特別適合他干，人閑活也輕松。最主要的是適合他的性格，馬安除了寫不出陶淵明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還有就是他沒有陶淵明那么迂腐，他絕對是能為五斗米折腰的之外，基本上，他真是與世無爭。作為一個文化人，他在近幾年混得跟小姐差不多，也起到了點綴飯桌活躍氣氛陪吃陪喝陪玩的三陪作用。現在愛好用文化裝點門面的大款們日益增多，馬安在社交界也小有名氣了。從來都是白吃白喝白玩的馬安，在金鳳的授意下，打算請大老板龍泉吃飯，也不能就攤倆口子加龍泉，最多再加上玉芬。金鳳很了解龍泉，很多場合他不是很想和玉芬一同出場，所以能不能加上玉芬還真是個未知數。這么地話，作陪的就必不可少。馬安把幾個人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就想出來幾個很合適的人選。龍老板不是愛好文學一直想當文藝老中年嗎？馬安說我看看能不能把圖書館的老學究田館長給整出山哈。金鳳一笑，說，你看著辦吧。

　　酒席當天老田卻沒有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龍老板就問馬安，不是說圖書館的老學究要來嗎？怎么地，不來？馬安看了眼金鳳，連忙跟龍老板解釋，老田病了，我正尋思過幾天去醫院看看他去。龍老板哦了一聲，啥病啊，還住院了。馬安說我也不知道具體啥情況呢。

　　這一頓飯吃得，主賓盡歡阿。

　　沒幾天，金鳳回家跟馬安說，有空得去趟醫院了。馬安嚇一跳，連忙把金鳳布魯了個個兒，前胸后屁股，這個看。金鳳說，我沒事。我們董事長夫人住院了，從哪方面我都得去看看去阿。

　　馬安這才松開手，說啥病啊，瞅著五大三粗的，還住院了阿？

　　金鳳說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去了就知道了唄。

　　到醫院，才知道玉芬最近學人家減肥，還知道運動減肥比較健康，就穿了雙龍泉他媽做的布鞋，天天在村里柏油路上跑個來回幾趟，沒幾天就說自己腿疼，后來就疼得不能走道了。這下可把家里人給急壞了。趕緊地吧，開車的開車，抬人的抬人，就整醫院來了。醫院副院長是龍泉的同學，具體是哪個階段的同學，他們倆自己都糊里把圖的。反正就一頓檢查，完了，副院長跟玉芬說，嫂子，你還是別劇烈運動了，玻璃蓋那塊磨得快透了，真把那塊軟骨磨穿樓了，還真是有癱吧的危險哈。玉芬臉一紅，沒吱聲。龍泉這才想起來自己有天看電視時似乎說了句，歲數大了更不能胖，之類的話吧。龍泉心里有點小憋氣，這家伙興師動眾的。連震委王書記都驚動了。不過也好，順便去看了同個醫院住的圖書館老田。老田可比玉芬嚴重多了，據說是尿毒癥。

　　老田的閨娘也在圖書館上班，瞅著挺待人親的個小丫頭。王書記跟龍泉說了下他小兒子王石到現在還沒結婚啥的。龍老板也知道王石眼睛壞了，王書記對這個兒子那可是不一般，當爹媽的，還不都是一個德行，對老小的體格不好的，分外偏向。后來，龍泉讓金鳳支出十萬塊錢來。金鳳也沒問錢用到啥地方，反正做帳的時候做一下就行了。后來就聽說王石娶了老田的獨生女，還有點倒插門的感覺。新房子買在離老田家不遠轄兒的地方了都。

　　王石結婚之后，王書記找到龍泉，告訴他有個機會挺好的，省里扶植鄉鎮企業，組織了鄉鎮企業家日韓考察團，書記說了，鎮黨委一致認為你是大房身最合適的人選，看你自己的意思，去還是不去，反正啊，老弟，我是把名額給你爭取到了哈。龍泉當然喜出望外。又問了問細節，書記說了，可以當一個翻譯和一個銅作人員，省里就給解決三個人的簽證，書記接著說，你要是想帶老婆孩兒一起去，那就別扯這個鱉獨子了哈。

　　龍泉一聽三個人，其實心里就有了主意。一個翻譯那肯定是定下來了，剩下的工作人員，誰還能比李會計更合適阿。

　　省里考察團一行40多人，浩浩蕩蕩的開赴日本成田機場。總共是10天的行程，日本6天，韓國四天。日本的話，就先到東京，然后大阪。東西日本走一下。酒店的話，東京就安排在新宿，看資料上介紹說是東京的副都心，擱北京的話，就是北京的東城的感覺？就那么回事吧。龍泉的翻譯小楊是個30多歲的老小伙，小伙一邊看資料一邊跟老板說，新宿好啊，據說還有歌舞伎一條街呢，這上面寫的。回頭又對金鳳說，李會計，那條街上有牛郎店，據說日本牛郎店門口都貼著各個牛郎的大海報，還寫著誰是NO。1啥的呢。金鳳很配合的夸張的問：那有沒有小姐一條街啥的阿？小楊說，你還別說，真有。在銀座，叫高級CLUb。金鳳笑著說，要不咋倆跟董事長申請點資金，你去銀座，我去新宿？

　　龍泉在一邊哈哈大笑，我一老頭，跟誰走比較合適？

　　到了下榻的酒店，兩個人一個房間，小楊翻譯就和老板一個屋，金鳳和另外一個鎮來的女領導一間。導游在大巴上說了，到了酒店找好房間就自由活動。龍泉就跟小楊和金鳳說，你倆活動吧，我歇會，這又是飛機又是客車的。金鳳也知道，老板多長時間都沒坐過公眾交通工具了。金鳳就跟小楊說，我就不去了，你和他們一起出去玩玩，好容易來趟日本出去見識見識，回去好白活給那些人聽聽。小楊一看，這倆人估計是不能出去玩了，趕緊連跑帶顛的追別人出去了。

　　龍泉靠在床上，給家里打電話報平安。打完了問金鳳，你不給家里打個？用我手機得了。金鳳過來于是就放下手里正在準備掛起來的龍泉的外套。一屁股就坐床幫子上，龍泉說我出來的時候去開通的國際長途，你得這么撥……龍泉這個時候就坐起身來，在金鳳背后坐著，這樣就等于金鳳坐在他兩腿之間，后背靠在龍老板的懷里，龍老板的呼吸就在耳邊，一浪一浪的熱氣吹拂在耳朵眼兒。金鳳覺得耳朵滾得烙燙的。他的手就握住了金鳳的食指，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點沽，終于電話里傳來接通的聲音，馬安的樂鈴真好聽，是那首愛的代價，金鳳把手機放在耳朵上，聽著那個旋律，很陶醉，也可能是陶醉在龍泉熾熱的緊緊的像要自己勒進肋條骨里的擁抱里吧

　　第56節

　　反正就長話短說了，安全到達，不必掛念啥的。估計馬安那頭也沒在家呆著，也不知道在哪兒唱歌還是啥，反正就是洗禮轟隆的挺熱鬧。

　　金鳳把電話掛完，似乎就沒啥理由再坐在床上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站起來，龍泉決不會強迫她，他們倆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和平共處。她了解龍泉。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沒有站起來，只是低著頭，任由龍泉拿著她的手，送到自己的嘴邊，然后一個手丫子一個手丫子的啃過來再輕輕的咬過去。

　　龍泉終于用了倆人都覺得挺漫長的時間把金鳳的手指頭啃了九個，還剩下一個，他停下來。一動不動地。金鳳等了一會兒，納悶的轉過頭來，殊不知老板正等著她回頭，她剛一轉脖兒，龍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金鳳的頭抱住，兩只大手正好HOLD住金鳳倆腮幫子，龍泉看著金鳳的眼睛，金鳳本來是低垂著眼簾，這會兒也睜開眼睛，深深的久久的看著龍泉，這孩子，看著看著眼里都蒙上一層水氣了。龍泉這才像取得了營業許可一樣，一下子親住了金鳳的地包天的嘴。

　　金鳳，金鳳，金鳳，金鳳……龍泉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用他朗讀毛澤東沁園春雪才有的熱情，用他吟誦李易安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細膩，一遍又一遍的叫著金鳳的名字。金鳳一次又一次的答應著，噯嗯唔——只是她的聲音她的眼淚總是被吞噬到龍泉的嘴里，然后下了肚子，在龍泉的五臟六腑里走過，然后隨著血液，停留在心臟，讓龍泉的心臟跳得像30歲那個時候那樣，為女人而跳動的心臟，供給肢體末端的血液都帶著春藥的藥效，金鳳明顯的感覺到龍泉的勃起更加肆無忌憚的頂著她的下身。

　　她悠悠的長出了一口氣。一個在路邊等順風車的孩子，等啊等啊，一分一秒，一天一夜，一月一年。她等了多久才等到這個偉岸的是所有人的大樹的龍老板的這次深情相擁。金鳳笑了，終于還是等到了，是不是？她像一個饑餓的孩子偷偷的揭開蒙饅頭的屜布，歇開龍泉的衣襟，把一雙手模向龍泉的胸膛，后背，還有依然很結實的臀部，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以蝸牛般的速度用手指尖一點點滑到前面，在關鍵部位周圍畫圓圈，一圈一圈一圈……龍泉真覺得褲腰帶怎么這么礙事呢？倆人很有默契的，你左手握右手，直接把褲腰帶抽出褲鼻兒。然后彼此一笑，又配合默契的把金鳳多余的東西去掉了。

　　金鳳從進入龍泉水產一直都沒有想過和龍泉玩心眼子，然而，只有這一次，他們才真正是坦誠相見，彼此肚皮貼肚皮，嘴貼嘴，奔兒嘍頭貼連縫都沒有。誠實的說，龍泉已經不年輕了，即使他不是聯大脖子粗，也沒有一般大款的肚子，以及大腿上的贅肉，但是，他的寶貝也能看出來不是年輕的樣子了。金鳳心疼的親吻著，默默的念著，君生太早，我生遲……

　　龍泉這些年一直都修身養心養精蓄銳，雖說家伙式兒有點上銹，但是在金鳳外面稍微一磨蹭，立刻光潔如新，而且，回馬槍，索喉槍，還是得經驗豐富的老槍才使得出來不是。

　　就大家自由活動這么會兒時間，倆人都知道時機不好等，錯失良機悔終身。時間短暫，浪費可恥。倆人都下定決定，一分一秒也不浪費。龍泉最后從金鳳身上下來，氣喘吁吁的說，怪不得拿破侖說床上無將軍。金鳳，側過身來，撫摸著龍泉臉上每一道皺紋，輕輕的囈語，真舒服，真迂作阿。聰明的金鳳知道，正面安慰只會讓這個好強的男人感到更難受，她貌似閉著眼睛夢囈般的說著自己的感受，讓龍泉知道，他，已經讓她充分燃燒，并且涅磐重生了。

　　日韓十天，龍泉精神抖擻榮光煥發。據說到大阪，還和一個會社的老頭一見如故，隔著翻譯倆人還相見恨晚。后來，這個老頭成了龍泉水產新客戶，主要是加工日本發過來的日本人的大好物——鮭魚的魚子。這一仗，真是順風順水，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抖擻財神到阿。龍泉后來在公司高層會議上，把功勞都歸到李會計和小楊頭上。金鳳和小楊倆人都覺得自己還真是功不可沒。當然，具體是什么功，那就是啞巴吃餃子，心里有數就行了。

　　日子還是照常過著。

　　沒有人會認為龍董事長吃了李會計。就連玉芬，都覺得龍泉對自己越來越溫柔了。龍泉還告訴她了，別沒事瞎尋思，減啥肥阿，瘦骨伶仃的一點福都不帶。龍泉的岳父岳母家的房子，也是龍泉給拿了7萬元錢，然后玉芬又添了點私方，重新翻蓋了下。幾個小舅子，都給安排了地方，老三是在沒啥地方安插，龍泉就讓他們家三口人住了龍老二的舊房子，然后幫著玉芬照顧老太君和老爺子。月月也給一份工錢。老三媳婦樂壞了，要知道，龍家過年殺三四口大豬，隨便整個囊囊踹，也夠過個肥年了。龍泉的連襟，和龍泉的二姐在一個地方住，他沒事一年還去個一次兩次，給錢給物。還真是千金散盡還復來，龍泉這么散財，可是公司的業務卻蒸蒸日上，真是讓龍老二都覺得孫子用的錢都準備出來了，還不用擔著挪用虧空公司的惡名，他也挺滿足了。

　　人幸福了就覺得眼皮眨得快了，要不日子能嗖嗖的，睜眼閉眼間就幾年光陰阿。

　　龍泉的兒子已轉眼都娶妻生女了。小丫頭的小名是爺爺給起的，叫吉祥，說好了，再生一個，無論男女都叫如意。小丫頭1歲半多點就小嘴巴巴地，比金鳳和馬安家三歲的小少爺話多多了去了，金鳳說吉祥把小凱賣了，小凱還能幫著數錢呢。

　　小丫頭太精明有時也讓龍泉頭疼，吉祥說什么也不叫金鳳李奶奶，叫小凱哥哥倒叫得順口，天天不離嘴的叫。吉祥看著金鳳，很認真的說，你不是奶奶，你是姨。金鳳哭笑不得。龍泉更是拿這個孫女沒辦法。只好聽之任之。

　　第57節

　　龍老太君73歲壽終。金鳳也披麻戴孝，而且跟老太太的幾個兒媳婦一樣，三天不洗不漱不換衣服，行的是最高的丑孝苦孝。沒人覺得有啥不得勁的，相反都覺得天經地義。連馬安都這么覺得。這些年馬安很慶幸老天爺把一個能干的金鳳配給他，讓他可以繼續當個富貴怡紅公子，寬容是啥玩藝兒，金鳳對馬安的寬容就是讓馬安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的逍遙游。當然，金鳳的爹去省會著名的三甲醫院看病，龍泉不惜動用了他在省城里為自己將來有個病有個災而千辛萬苦用錢砸出來的關系，雖然沒有親歷親為，凡事鞍前馬后，但是，金鳳心里有數，龍泉這已經算行了姑爺的禮數了。倆個當事人都覺得挺好，那就挺好。每個人得其所哉，才是最完美的幸福局面。

　　金鳳的兒子特喜歡小動物，于是金鳳沒事就帶著兒子去賣寵物的狗店里轉悠。有時她看著吉娃娃，尤其是吉娃娃那雙明澈的眼，就會想到馬安的眼來。她對吉娃娃有種本能的母性的護衛感，堅決而厲害。可是，她發現自己很矛盾。當她第一眼看見藏獒的時候，居然感受到了龍泉帶給她的那種陽剛的開拓的有擔當的震撼之美。或者，每個女人心里至少有兩種類型的犬，一種用來激發出自己的母愛，激起自己的保護欲的吉娃娃，一種就是那種桀驁的大型犬，比如藏獒。女人，在婚姻里，有時很喜歡發號施令，或者說掌握主動權，也有的女人，喜歡在家里能被不受風雨洗禮，渴望能嫁一個能保護自己，自己可以隨時在他的臂彎里撒嬌撒歡兒的人。無論那種，即便實現心頭所想，還總是會不自覺地被另一類型所吸引。也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么那么多韓國美男花樣男子能大行其道了吧，也就不能理解為什么孫紅蕾丑那樣還總是有女人對他尖叫不止了。

　　不過，近幾年，她和龍泉之間，肉體接觸還真是不多了。兩個人似乎更享受精神上的交流，彼此聆聽彼此傾訴。龍泉說，他這輩子因為金鳳而完整進而完美，人到中年，才開始戀愛，阿，不，準確的說，龍泉握著金鳳的手，我到這個歲數，還能戀愛，你說，你是不是我的天使？恩？小寶貝？金鳳撒嬌的說，你別把對付小吉祥的招給我用哈。還有那些稱呼……倆人相視一笑，周圍靜悄悄。只有月亮，照著無垠大地，地上漂白的，像下了一層霜。

　　城里現在流行小三，金鳳從來沒聯想到自己身上過，龍泉和她，彼此也從來沒說過愛與恨，或者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之類的，更沒有想過把對方家庭怎么樣，他們這倆個家庭，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對方的家人都是自己最重要的家人了，傷害到家人，這是傻子才哭著喊著干的蠢事。

　　小凱在動物園和寵物店里總是很興奮。還是小孩子好，金鳳看著見了金魚愛金魚，見了烏龜愛烏龜的兒子，寵溺的笑了。

　　小木匠的情事

　　家里人都管常城叫老城子。老城子可絕對不老，不但不老，他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不說，而且還比他親侄女小了一歲。據他嫂子說，自己的婆婆也夠不要臉的了，差不點和兒媳婦一起貓月子。最讓大兒媳婦痛恨的是，她因為懷孕愛睡點覺，婆婆天天站房身崗上罵得直蹦高。還說她生了7個，也沒聽說過懷孕愛睡覺過，結果老城子讓他媽丟臉丟大發了，坐稻爛堆里都能來一覺，大兒媳婦這下可解了氣了。尤其讓她解恨的是，有二嬸三大娘之流的沒事就來問她，恁老太太有孩子嘮？大兒媳婦立刻嗓門高挑：可不咋地，三嬸你看出來嘮，有了，以前還說不愛睡覺，有孩子，看現在睡得，豬圈里都能睡一覺。也不能怪她幸災樂禍，關鍵是老城子的媽，說話辦事不給自己留后路，他大兒子在外頭上班，是個拿糧票吃商品糧地，他媽個變態的精神病，兒子下班從來都不讓兒子回自己前院那兩間小草房，不到晚上11點就回去，老太太把大煙袋一抽，說是老太太，其實，唉，加頭加尾巴整打整算，虛歲才39剛過生日，那倆大長腿一盤，就知道天天守著你媳婦那個X，……啥不好聽說啥，啥都能說出口，這回好，大媳婦心里說，沒人守著你的X你肚子是石頭，能自動蹦出個猴子來？

　　老城子的媽為什么要生個老城子呢？那年頭雖然安全期危險期還沒能得到光明正大的普及，但是，要想法總還是有的。老城子的媽說了，老城子上面不是有個哥，都9歲了，掉井里淹死了嘛？她說了，老夢見那孩子往她懷里鉆，這就有了老城子，所以，老城子這個命，是雙份的，一份他自己地，一份是他哥地。兩份命也沒覺得命多好，相反，還苦了巴嘰的。少年失祜，13歲左右他爹就得了肝癌，從發現到晚期到放棄到咽了痛苦的一口氣，總共三個月。老城子一直在炕梢吃喝拉撒睡，他眼睜睜的看著躺炕頭的爹炕吃炕拉三個月，爹疼得不成人樣，瘦得得更沒人樣，那時候他心里其實是很希望他爹快點咽了那口氣得了。可是，他又每天給保駕仙磕九十九個頭，希望太上老君也好玉皇大帝也行，總之神仙開開眼，讓他爹死得不這么窩里巴嘰丟人巴拉地。話說人吃五谷雜糧，誰能不得病呢。誰能知道自己得啥病呢。

　　可是，外面人都說老城子他爹跟人起誓起硬點子上了。老城子的爹在村里是有名的常大侉子。侉子的意思就是褲襠大，褲子從來不往上好好提，耷拉著個大褲襠，滿該走，而且不管啥鞋，從來不帶提上，一ma（念四聲）當拖鞋趿拉著，一聽腳步聲，全村都知道，大侉子來了大侉子來了。有一回，合社的劉會計跟他要錢，說他賒了合社一盒大前門沒給錢，對不上賬了。大侉子當時就急眼了，你說誰賒煙抽了？我要是抽煙沒給錢，大侉子說，你看見這燈泡沒有？農村人都愛指著燈起誓化愿的。你看見這燈沒有？我要是抽煙沒給錢，燈滅人死，樣我得肝癌死了。大侉子臉紅脖子粗的。劉會計都嚇一跳，看大侉子反應這么大，就說，得了，我把這個錢給了，就當買煙給鬼抽了。當時看熱鬧賣呆的人都說，大侉子這誓起的挺邪火，滲人巴拉地。

　　誰曾想，插秧的時候還活蹦爛跳，趿拉著板鞋滿大該出溜的大侉子有病了，病得還挺嚴重，說肚子疼得都硬了，那肚子，那個硬。大家都給老大常勝出主意，讓老大帶他爹去北京去看看，老大就和他大妹子一懟兒，帶大侉子去了趟北京。到那兒，就確診了，他妹子回來說，大夫說治也是往里搭錢，我和我哥就把爸帶回來了。就這么地，又在家折騰了三個月，稻子眼瞅著豐收的時候，大侉子53歲，成為小房身火化入殮第一人，阿，不，第一鬼，阿，總之是第一個。

　　我準備接兒子去了，幫我頂帖子哈。

　　有一個要看的，我就接著寫。

　　不過，回復的越多，我寫的越多。故事總要寫出來才好看，對不？

　　第58節

　　人死燈滅萬事空，一把火燒了其實沒有什么不好的。但是火葬在小房身卻一直沒能得到徹底實行。即使是火葬政策出臺30來年的今天，有錢人的葬禮也還是火葬是表面，棺槨入殮是主流。比如小房身有名的財主龍家老太君仙逝，雖然也是車水馬龍披麻戴孝吹吹打打的送到火葬場，但是火葬也是分幾個層次的。最差的就是把人往爐子里頭一推，完了家屬就在外面等著，看有煙冒出來，然后等通知，這個煙可不見得一定是剛才推進去的自己家的祖宗，也有可能是好幾個陌生的祖宗一起燒完冒的煙，接著，火葬場工作人員就吩咐家屬拿上骨灰盒，帶個手套，整雙筷子，去后面檢骨灰。一堆骨頭里也不知道哪個是誰的，反正就是象征性的撿幾塊，不至于空著骨灰盒也就是了。稍微講究點的人家，會辦事點的，就會給火葬場煉人的師傅塞點錢，這樣對大家都好，基本上這個爐就是你家一家的祖宗，雖說不是一爐專用，但是最起碼骨灰可以確定是剛推進去的。最講究的，也就是最高級的煉法，就是把人推進去，一會就拿出來，然后基本上可以保證整個浪兒，骨頭架子都象生理刻人體標本式的。這樣的就不能用骨灰盒了，直接還是棺中有槨槨中包尸。

　　活人太多，就要征用死人的地方，要不活人還能活活餓死不成？中國人特別熱愛繁衍后代，可是以前死人比活人多，最后也不過是剩下四萬萬左右的活口。可是后來，人多力量大，醫療也跟著發達，人的壽命就延長了，土地就顯得少了。這也是后來改土葬為火葬的根本原因吧。至于大隊宣傳的火葬文明啥啥的，老百姓也看不出為啥火葬就文明了。不過，按照小房身特色的火葬來看，根本沒達到節省私人用地，擴大耕種面積的根本目的。因為小房身的祖宗們，最后都是八人抬的大棺材和高高的墓碑。可是，常大侉子沒趕上點兒，他死那會兒，各種作弊的招都還沒想出來，勞動人民有智慧也得在實踐中摸索，尤其是有利可圖的，智慧才能無孔不入，才能應客戶要求，讓家屬皆大歡喜。這會兒正好火葬剛剛提出，正是作弊的招還沒想出來的時候，所以他只好被燒得肉盡骨成灰，然后用了個涂成朱紅色的小紅木匣子裝著，由常勝抱到墳塋地，連跟著賣呆的人都覺得挺心酸，由常勝想到自己身后事，回家好一頓喝燒酒。喝完了就開始胡嘞嘞，都說其實也不是沒招想沒咒念，就是老常家沒本事，你別看常勝在外面吃點商品糧，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叫人煉了他不還是沒咒念？大家都沒有把老城子當大人，可是老城子這個孩子，卻是個有心勁兒。他一聽，原來還是哥沒本事，所以我爸還被人給煉得死無全尸，從那時候開始，老城子就發誓，千萬別人老子發財，老子發了財，哼哼——

　　到底是孩子，發過的狠誓很快就像爸爸這個詞一樣，永遠絕跡于老城子的生活了。

　　也是阿，發財要是真那么容易，就不會兩極分化，人家鮑魚熊掌我們清粥小菜了。尤其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更尤其的是，當時的時代背景，讀書上大學，然后脫農，在小房身基本上就幾個先哲有這兒想法。很明顯，老城子的媽是不屬于先哲。所以老城子很快初中畢業，完成了最高學歷，從此賦閑在家。老城子的媽還是挺有能耐的，她雖然沒有把老城子教育淪落到知識分子的地步，但是，她很遠見卓識的在合社對過開了小房身最早一個小賣店，打醬油買咸鹽，打酒買煙的，一時也是顧客盈門，再炒點豆撒點鹽，一毛錢一杯，喝酒的都愛這口，就圍坐在老城子家小賣店的炕上，吃完豆放那個屁，誰也別笑話誰就是了，都說響屁不臭臭屁不響，吃了老城子小賣店的豆的人放的屁真是違背常理，又臭又響啊；，不喝酒的呢都愛克毛磕，一時老城子附近的小媳婦對大嫂子還有黃花大閨女們，一張嘴笑都露出門牙，右邊門牙毫無例外全都有個小豁口，當然也有在左邊豁的，這個看個人用牙和用手習慣。反正買賣一時還相當不錯。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后來，開小店的就多了。人家別的小店還有呼的雞爪子啥的，老城子他媽雖然行為怪僻性乖張，然而，她是個很忠誠的佛教徒，初一十五嚴格的素食，大蔥都不吃的，平時雖然吃點雞蛋繭蛹啥的，但是你讓她弄些油啦麻花的東西來賣實在是難為她了。老城子一半大小子，更不可能會做這些了。于是，眼瞅著小賣店的生意就沒前幾年那么好了。

　　常勝媳婦的肚子可能是被她婆婆給嚇得，反正是接連的四千金，把常勝生得直支牙，常勝媳婦自己說是因為老太太跟她差不點一起錨月子，給方地。（就是破壞力強，把好運都給嚇跑了的意思）常勝媳婦惡狠狠的說，方得母老爺子都早早就沒了，多能方。后來不知道咋整地，可能是老太太方的功力大減，常勝媳婦終于又大了肚子，并且據她自己說，這一胎肯定是小子，感覺和前幾個丫頭片子就不一樣。你還別說，這玩意兒挺邪門的，還真就是懷胎十月呱呱墜地一個大胖小子。老城子的二姐家也差不多同時生了個小小子，這倆孩子就班對班的一起玩一起長到四歲左右。然后有一天，倆孩子就到老城子家的小賣店，一個是奶奶家一個是姥姥家玩，要不說寸呢，那天常勝媳婦和她而小姑子都覺得心慌眼皮跳的。果不其然，出事了。

　　誰也沒想到，小賣店的房梁能掉下來。倆孩子好好的在柜臺外面拿醬油葫蘆裝水玩。就聽嘎巴巴，老城子和他媽都剛抬頭往房子上看，房梁已經喀嚓斷出活茬來了，老城子就喊，老五，小二，快跑，老五，小二，叫得都不是動靜了。可是，畢竟是倆四歲的孩子啊，一聽老叔和老舅動靜不對，嚇得哇哇就知道哭了。這時，房梁就喀嚓，倆斷頭就要往下掉了。老城子一個健步沖上去，用胳膊搪住房梁，阻擋了下落的速度，他媽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孩子拉出來。這時候房梁的活茬直接把老城子的右手就給砸底下了。老城子不是動靜的喊啊哭啊。

　　后來老城子給送到縣醫院，不幸中的萬幸是，房梁的活茬子從手掌中間穿過去一些，沒有傷到骨頭，不過有個粗點的茬把大手指頭的骨頭砸碎了一部分，沒有辦法，只好把大拇指頭手蓋兒那部分的骨頭給摘了。這樣，老城子算丟了半個手指，撿出三條命。他嫂子，本來就因為這個小叔子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歲數，又因為自己一直沒有生出小子，對他一直很疼愛，這回，他又舍命救了自己的命根子小老五，而且還傷得不輕，對老城子就更愧疚了。后來，她對老城子還真是不錯。當然，這是后話。

　　到這個地步，小賣店也沒有繼續的可能和必要了。老城子他媽說，天天吃齋念佛還出這事，上哪兒說理去阿。埋怨歸埋怨，罵完天罵完地，她還是繼續吃齋念佛，有事還繼續求老天爺。

　　沒有小賣店了。老城子家的老房子又給他三哥娶媳婦了，老太太只好拿出這些年開賣店攢的錢，在東該給老城子買了個樓座，老太太說了，買完房子我手里可就沒錢了，老兒子。你得自己養活自己啊。

　　老城子也知道，老娘為了自己，寡婦舍業地，真是吃苦受累阿。很多老頭都看上了老太太，老太太走道兒的話，肯定比現在過得輕松樂和。可是為了老城子，老太太對哪個老頭都沒表示出好感，最后大家也看出老太太是要將守寡進行到底了，這才沒有繼續在老城子家晃蕩了。本來老城子就是個有心氣的，這個時候，他就更暗下決心，雖然少了點手指頭，但是一定要過上好日子，最起碼，讓老娘過的舒心點。

　　過日子，只要不怕苦不怕累，有雷鋒精神，就一定不會走上絕路。

　　第59節

　　常勝這個時候就顯示出來點用途了，雖說他因為連年超生，先是被開除了政治職務，后來又給開除了黨籍，最后是打回原形拿起了鐮刀鋤頭下地當了農民，但是，畢竟比一般人多了點道道兒和門路。常勝托人找了殘聯，殘聯出面，給老城子找了個木匠廠子，作木工活。老板一看，手指頭啥也不耽誤，沒準還比一般人安全，一般人用電鋸，多出一截手指頭，多一份危險不是？老城子這是多了份保險。老板挺樂和。

　　就這么地，老城子開始正式成為一名小木匠，并且在木匠路上一條道走到黑。

　　老城子的大哥和三哥，都已經成家立業。他大姐排在倆哥中間，所以沒有二哥。小房身細品品，真有不少挺格路的地方，就比如這個排行，你要說是男女有別，各別各的各論各的也行，按理說三哥其實是兄弟里的老二，可是，全村人都叫他常老三，或者親密的叫老三。再比如他侄子，本來是家里長男長孫，可是大家又都叫他小五，按了上面四個姐姐的順序排下來地。稀里糊涂，小房身的稀里糊涂由此也可見一斑了。老城子倆嫂子，先不說品性如何，反正就那樣唄，小房身婦女誰也沒比誰強到哪嘎達去。但是，小房身人是很重視外貌的，身高和眼睛，是很有要求的。個高，大眼睛雙眼皮，一開始的標準是劉曉慶，后來的標準是李玲玉。

　　最近幾年，明星太多，人們只好緬懷過去，最后沒辦法，把新聞聯播女主播當標準了。老城子家里這倆媳婦，按照這個公認標準看，那可真是算不上好看，不但不好看，小眼巴查的，老大媳婦，眉毛眼睛往下耷拉，老三媳婦正相反，眉毛往上飛眼梢往上吊，總之，這倆媳婦，讓老城子心里對他倆哥十分不屑。老城子到了該說媳婦的歲數，家里打樓座現成地，還有手藝，完了小伙硬件條件也好，個挺高，除了手有點毛病，在農村人眼里，只要能養家糊口，那就不算殘廢。就這小伙兒，媳婦還不是站排挑阿。事實上，老城子還真是挑來揀去的，都有點花眼了。

　　他大嫂子說西該恁誰家有個丫頭，跟老城子般對般不說，還同學過。女方那頭通過介紹人說到她這塊兒溜了，嫂子剛說了個頭，老城子就搖頭擺手，老城子連看都不必看的意思，嫌人姑娘長的丑。大嫂子說，你就挑吧，就這個丫頭娶回來你就光享福了，你沒看人家多能干？老城子是但憑嫂子舌頭上蓮花開，我自搖頭。嫂子最后恨鐵不成鋼的回絕了那家。

　　老城子一挑就挑到25了，他大侄女都結婚懷孕了。他還是單崩一個。

　　最后他三姐有個處得好的姐妹，說附近百強鎮上有個丫頭，歲數長相和老城子都成般配了，家庭也行，姐妹里她最小，下面還有個弟弟，三姐一聽那挺好。那就安排個日子，雙方見見。是姻緣當然好，不成也沒啥壞處。就這么地，趙娟美閃亮登場，正式成為老城子這出戲的女主。

　　老城子三姐家條件好，三姐夫在出石油的地方當焊工。所以家里房子也大，也亮堂。老城子和他媽先到的三姐家，等了一會兒，也就是10點鐘來第吧，趙娟美和她大姐還有這倆美的媽就從外面進院了。老城子從窗戶看出去，日頭明晃晃里，一個一米七左右，身材不算胖也不算瘦，按照城里人看有點榜的走在中間，劉曉慶一樣的銀盤大臉，在陽光下顯得粉的魯兒的白，老城子連忙迎了出去，他三姐一看，得了，這是有門兒。

　　老城子已經完全在挑得惡心的狀態下看見了自己夢想中的人兒，還沒等人家開口就先暈了。傻乎乎的看著姑娘，心里都想到了結婚時穿旗袍還是婚紗了。他媽到底是多吃了些年咸鹽，等姑娘走了，就問她三閨娘，這丫頭瞅著不咋說話呢，眼睛也死了巴查的，瞅著不透亮呢？三姐立刻貶踩她媽，你看誰第一次打對面就糊叻叻，那不碎嘴子嘮？眼睛不活泛，你那倆媳婦眼睛活泛，眼小聚光嘛？老城子的媽就說，你看你陰陽怪氣的，我還不能張嘴咋地了。不過，她被她三閨娘這么一敕勒，心里也覺得是那么回事，再看老兒子笑得跟做夢似的，就暗自嘆了口氣，算是認可了這個趙娟美了。

　　從三閨娘家回小房身，要經歷鎮政府所在的大房身，大閨娘嫁在大房身后該了。老太太就跟老城子說順便上你大姐家看看。老城子的大姐也惦記著今天的相親，一進屋，就不停嘴的問咋樣咋樣，老城子笑得眼睛都要沒了，牙都要笑掉似的咧著嘴說，我看挺好。他媽在邊上說，嗯，長得挺好，大高個兒，挺壯實，像能下地干活地。停了下，又說，我就絞著，眼睛像死魚似的。你三妹子說是眼睛大顯得。老太太接著說，今天你也跟著去好了。她還是最信任自己的大閨娘，存了點私房錢，也都放大閨娘手里頭了。大閨娘一看她媽這個樣兒，也有點擔心，就問老弟，你那么大人了，你自己看瞅著咋樣？自己有個數阿。老城子還是那句，我瞅著挺好。說完還是笑，嘴丫子都咧到耳朵眼那兒了。

　　那頭第二天就給了信。說同意處處。

　　農村人處對象可跟城里不一樣。這幾年還好點，倆人沒事一起去趟市里，也知道吃個肯德基啥地哩。前些年，說是處，反正就是過個年節啥的給接家里來，全家人做飯吃飯，然后最多，倆正處的對象出去在村里走一圈，或者，家里人把西屋給倒出來，倆人單獨呆一會兒。單純的睡個覺啥的，至于動不動手腳，看個人性格和趣味吧。這年五一，老城子就去了傳說中的百強鎮，把趙娟美接到小房身，這一趟，有好幾層意義。第一，叫女方看家或看房，就是趙娟美來看看房兒，要是房子沒介紹人說的那樣，趙娟美完全可以說不。第二，來看看老城子家人都啥性格，要是覺得有那樣個了愣塞兒的，也可以以此為由說黃就黃。第三，老城子家人集體見一次女方，看看女方能不能在做飯吃飯等細節處表現出啥過日子不能忍受的缺點毛病。簡單的說，就是一次集體評判。

　　老城子幾個姐姐帶著姐夫拖家帶口的全來了，大哥常勝也帶著老婆過來了，攤家孩子多，老太太本來不同意大媳婦過來，老太太說了，恁家那么多孩子，看著讓人笑話。你就在家看孩子得了，別來了。老城子這幾年在外面干活，比他媽能看開事了，極力邀請嫂子來，他嫂子給老城子面，來呆了一會沒超過十分鐘，就借口家里孩子放學沒飯吃，就走了。大家都忘了五一學校休息的事了，這個借口本來很拙劣，實行起來卻一路暢通，大概是大家都顧著忙乎招呼趙娟美，又是炒菜又是包餃子的。

　　老城子三哥三嫂子已經很久不出現在家庭聚會上了。主要是三哥已經和老太太斷絕了母子關系。

　　村里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事，老百姓也都很好信，你說常老三怎么斷絕母子關系呢？他怎么斷，他不還是他媽肚子里出來地嗎？